2017年12月15日

非黑即白

楓葉盡落,松柏長青。初秋的後院茶桌樹欲靜而風不止,埔里黃宅。
Kodak Tri-X400, 120 mamiya RB67,新莊麗來沖掃

  雨夜裡桂花的冷香漸淡,幾場雨幾波季風,這個才剛磨刀霍霍的秋天就這麼過了。年末的日子不知所云,難以揉捏一個適切的度。天氣有點亂,生理時鐘有點混,分明自詡身體覺察者的角色,卻對自己疏於照看,缺乏有效自我練習、和敲打修繕。
  這幾年裡,當我幾乎忘記了擁抱的溫度以後,變得比較耐寒了。那些騎機車的冷風襲面、太冷不想出門宅著的若干抱怨,都是應景的社交、嘴上說說罷了。有點寂寞,跟感情生活沒有關係的那一種。不曉得是不是越來越難與自己好好相處,自我價值感薄弱。

2017年11月30日

附庸風雅



剉蕃薯籤的阿伯皺著眉頭說,這是個如何如何不好的時代。湖下,金門縣。
Kodak Ektar100,八德福馨沖掃。


  剛剛看完雲門的新舞碼:《關於島嶼》,有點難以言喻。像不抱預設地點了一盅每日湯,為其出乎意料的濃稠有些欣喜,又因其中一味香料使我不很開心,不是不美味,個人喜好罷了。
  蔣勳唸著他的旁白詩句,眾多眾多,只記得下一個春天和下下一個春天潔白的鷺鷥和你離開不回來了的夏天、每個小鎮都有它自己的學校銀樓鐵軌和死巷子、烏魚潮,以及「這裡盛產地震、海嘯、謊言和暴力,卻也四季如春、國泰民安」。即便記憶如萬花筒裡鏡面映照反覆無常、語言影射時而直白時而隱晦,大概覺得有些情狀心有戚戚,我在劇場三樓的角落裡頻頻被觸動流淚。很安靜的,沒什麼情緒的流淚,是一種停頓和觀照的形式,偶發的慈悲。
  台上的表演者、背後的編舞家能說的那些,對於底下庸庸碌碌的我而言,縱使不小心火眼金睛窺見了大局,亦是無能為力的。格物致知尚且不易,誠意正心修身更足以琢磨一輩子,何況齊家?治國平天下,究竟太遠了。我在自己的局裡,大約還只能釐清那些方寸之事吧,多說無益。
  也罷,看電影看劇看小說,讀的那些故事,不過就是透過一扇窗去看看別人表面生活的樣子。虛幻一點宏大一點皆是無妨,移情怡情而已。


2017年11月23日

她跳著她的舞


她跳著她的舞,在她的框裡轉著圈。
Lemon Grass 泰國餐廳,Lygon St. 墨爾本,澳大利亞。
Agfa vista400,臺北八德福馨巨崴沖掃。

  年底了,有點無所建樹地慌。好像今年沒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事蹟,可供茶餘飯後笑談。
  沒有排定工作的日子,在客居處躺屍,任憑時光飛逝,聽風聽雨,聽遙遠的鋼琴反覆練習小奏鳴曲,老卡在第三四個樂句又重頭來過。基本功絕對必要,像小時候不多掙扎就只想更好更好筆直筆直前進的那種信念,現在是很少抱持了。容易不耐煩,好像沒有立即的產值就不多花費時間精力去積累。城市生活是這樣的,資訊來來往往,總是有更好的,無法成為最好就只能追求消耗,廉價而容易被取代。
  不過,有了更好的成就也大概就是濃縮成兩三分鐘的談資,或是自我推銷時技巧性凸顯的話術。自顧不暇時候,誰又在意誰的故事呢。(我應該為我的偏激道歉。)

  現世安穩啊,不破壞距離其實相對更輕鬆:不用過於掛心、不太悲傷,也不會狂喜。
   不曉得為什麼最近老看到一個不太親民的形容詞:「斷捨離」,據說是個試圖將繁瑣生活簡化的態度。 狷介如我其實覺得此詞被濫用如「老靈魂」、「文青」等令人髮指,不過仍然可以借用一下這個概念。在這個青黃不接不上不下的年紀,我的斷捨離大多實現在人情事故上了──走了的留不住、想來的也擋不了,感情深不深是另一回事,命運有它自己的軌跡,由不得我選擇,捨不得放不下也就是徒增難受罷了。誰都顧不上為誰做決定,因著誰也無法對他人的決定負責,想念了見個面聊個天也就滿足了,誰的路都還是得分道揚鑣各自走。
  ──與此相較,反倒更惜物了。大抵物件更能握在手裡陪在身邊更久一點,不似人心無常,見異思遷。

2017年11月14日

重山



上:門裡有門,框中有框,庭院深深。黄輝煌洋樓,水頭聚落,金門縣金城鎮。
下:層層疊疊的樣子。同捲底片百步開外。
Agfa vista200,臺北八德福馨沖掃。





  光棍節當日從埔里上來,深夜在信箱裡拾得金門最後一日寄臺北住址的明信片。很神奇地在腦海中浮現一個形容詞:侘寂。wabi-sabi,人為的自然,好像鬧市中養出一個綠意盎然小庭院般不可思議。
  錯過昨日,今天重入此境。臺北街頭綿密的雨,滑行到遙遠的城市西邊只為送出三捲底片,望北上山工作,下山後又從東邊取回數位沖印的若干5x7相紙。工作時專心致志,奔波時不想其他,雨天行車光擔心受怕緊張恐懼了。好容易完成所有行程坐在案前,決定翻翻剛取回來的照片,卻對不成稱的白邊忍耐不得,只好不提其他,土法煉鋼地鐵尺三十度美工刀修修再說。雖然捨本逐末,反覆不用腦袋的強迫症小工令我感到安全:不用分辨成果好壞,不需擔心作為定位,反正別人也不會在意如此可有可無的枝微末節。於是再入侘寂,像瑜珈日常練習之後無我無他的大休息。
  挑出幾張,對應給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朋友,按往例在背面寫些有的沒的,縫縫補補的心情故事。不為名不為利也稱不上什麼積累,如此行徑文藝到頭皮發麻掉渣渣,讓那個汲汲營營的我萬分無法理解。「真做作呵」那個我如是想;可某些時候,又偏偏需要用那種「裝」來平衡自己。話說回來,「人為的自然」其實是一種極為矛盾的定義。

2017年10月26日

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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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黑土混瓷漿,還稱得上勤勞的時代,手工打樣於鶯歌。研究室裡日常了約莫三四五年。
各式茶湯咖啡檸檬水什麼的混著沒分,捧或是拎,就著油膩的嘴或乾澀的唇,粗陶表面覆著一層久經使用的潤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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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夏小碗,2013  - by 5D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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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場雨,臺北好像就這麼涼下來,晝短夜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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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別人的生活,來自我評價。被形式框架,又企圖在其中尋求質地,庸人自擾之。
裡子或面子,大抵各人自有配方。再如何凝聚離散,一個人也不會多於一個整體,比例調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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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需要放空,或假裝一下清閒。比方說在研究室裡窩一個角落,扯起窗簾,看日光時而經過。
它空或者滿都無妨呵,重要的是態度,粗糙或細膩隨人去說。因為落點不是很均勻(本身也未必多麼水平),因而小小歪著。

2017年10月15日

那些行走的人



THINK WRONG - John Bielenberg *  Taipei Blitz
International Design Workshop 2017 | 實踐大學設計學院 跨系所國際設計工作營成果專刊
* 兵荒馬亂到處趕場的這年,難得可以稱得上專注、收割比較完整的合作作品

  臺北連著下了幾天的雨,停停續續的。像好不了的感冒或斷不成的月經,滴滴答答的,黏膩。好吧,我仍舊有點愁,欲說還休,也是黏黏膩膩。

  那天去國圖翻文獻,看到一本認真扎實的紙本碩士論文,名曰〈臺灣茶文化的萌芽與發展:兼論本土文化之形構〉 ,胡俊媛(好古早的1997)著,清華大學社會人類學研究所。難得在這樣快速變換的時代,靜下心來好好讀文史,覺得學術的存在無可取代。雖然之後,我為了得到學位寫出來的,也約莫會成為眾多泡沫到幾乎不具翻看意義的垃圾碩論其一,仍舊在這樣單純為知識所感動的閱讀時光裡,感到被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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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茶相關,並發展成一項文化模式的,歷來以英國的「紅茶文化」與日本的「茶道文化」最為著稱,又以此區分出屬於西方的「紅茶系統」與屬於東方的「綠茶系統」。一般認定中,西方的茶文化較偏向日常生活的逸趣與習慣模式的養成;東方的茶文化則通常與內在深層的哲學思維有著緊密的連結,如日本茶道是為日本文化的結晶與代表(滕軍,1994,日本茶道文化概論,北京:東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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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學家岡倉天心《The Book of Tea》中提到:「日本人將茗飲提升為一種審美的宗教,近而發展成為茶道。茶道是一種宗教儀節,它崇拜的對象是一些具有美感的事物。這些事物並非存在於浩瀚的天地宇宙間,而是吋在於日常生活的瑣碎事物上。它教導人們,在純粹中求得調和,在神祕中求得互愛,在浪漫中追求秩序」(岡倉天心(許淑貞譯),1984,茶之書──茶道美學,桃園:茶學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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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的飲茶藝術認為:「從品茶中可以看出品茶人的修養,品飲者所品的不僅在於茶湯本身的色、香、味等物質特性,而是通過品茶產生出種種聯想,以至於把茶擬人化,賦予人類的種種美德……,品茶如參禪,品茶時所需要的安詳靜謐的心境以及追求的自省境界,和佛教禪宗相似(劉招瑞,1989,中國古代飲茶藝術,台北:文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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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內容不是很親切(甚至引用文獻不大易考),也只是重複著唸誦覆寫,經過歷史與心意浸潤,彷彿身上世故的沈重和暑氣堆積的濁感都可以褪去一些,稍加輕盈。這些天難得擁有這樣接近永恆,相信不會輕易被潮流沖刷殆盡的時刻,踏實而篤定,宛如一道黑暗中明滅的光。
  就像某些人們,花盡一生在尋找的那種價值。不變的、肯定的、也許極為剎那的。

2017年10月6日

有時候突然懷舊



Kodak 400Tri-X,埔里廣興紙寮

  中秋剛過,天涼了一點,昨夜初十六的月亮滿圓。節日沒有回家,城市浮游,異鄉人與異鄉人擦身而過。久久見一次面的高中老同學約著一起吃了晚餐,在欲雨不雨的街頭相伴著走了一小段路。
  她們說我的無感可能只是這個年紀的一種通俗,褪去了青春的澀與熱,又還沒徹底熟透或冷卻,於是理所當然有些拉扯。沒什麼代表性的曠世巨作,也還沒甘於踏實穩妥的生活,任性而自我衝撞地沉寂著──聽起來頗慘。心輔領域的朋友斷定了我的躁鬱習性,並且提示現在應該在低點之後會好的,然而我表示真正的低點大概還沒完全來臨吧(唉)。

2017年9月21日

乍寒又暖


Agfa CT100/ cross-processed, Brunswick St., Carlton North, VIC, Australia
這張照片微妙地被稱讚了,構圖部分(?!)...是女性主義什麼的嗎。臺北八德福馨沖掃。

  不滿十歲時候的大地震,轉眼就滿十八週年了。在此之間,經過了多少事,誰離開了誰還演著。
  遠方聚首,不太熟悉的老同學對我說,妳大概是女生裡頭難得適合叼菸的角色。我說啊不過我從來沒有試過喲,氣管實在生得太差。今天拿出新的太陽眼鏡戴上時,突然想到這個不久前的小插曲,想大概是我行我素慣了,做什麼都不讓人意外。一回生二回熟的天性使然,好比旗袍,穿著侷促了一次兩次三次,接下來就無所謂了,管它生理期的水腫,或是不小心吃得太肥。是我穿衣服呢吧,不是它穿我。什麼樣的妝束、多厲害的座駕,語言或表情,不過都是劇情需要,角色扮相呵。編劇的老天寬鬆地導,我只管演,生澀或熟稔都只是過程,反正看沒人看都還是得演。即便身無寸縷,我仍就是那個我,裡子要多於面子,在意的人自然留意、不在意的也抓不住什麼。(況且裸體的我,約莫更自在一些。)偶爾的偶爾,有金主加注、看客吹捧、夥計逢場作伴,然而還都是過程。習慣了單身狀態大概就是這樣,離了誰不能活呢。多讀書多充實吧,幾番摧殘,久久養來的裡子都要被掏空了。
  臉書連到心理測驗,形容我的三個詞:霸氣、獨立、女漢子,(雖然重按一次就跳一組新的答案一點誠意沒有,不過這個)我很滿意(笑)。

2017年9月16日

反芻



JCH 400PAN, 臺北八德福馨沖掃
Rathdowne St, Carlton North of Melbourne, Australia
南半球春日方興未艾,李花盛開(不是冬季的梅,雖然英文也是Plum Blossom)


  結束工作之後等火車,延長的列車像一條全鬚全尾的大魚,擺動脊骨游向北方。眼睛有點痠,於是我放下手機,看窗外的霞光漸暗,感受轉輪在軌道上一節一節地顛,空嚨、空嚨、空嚨。

  師大開學了,實踐下週也將開學。臺北生活進入第十年,想想真是非常不可思議。(大安區的研究室蝸著蝸著竟也五年有餘,輾轉臺北倫敦又流到曼徹斯特的弟弟每每與我視訊,看見那百般聊賴的底色壁紙,皆毫不掩飾地大加嘲諷。)
  過去幾年,像一堂漫長的作文課。重複著「因為…,所以…」、「與其…,不如…」等等經典基礎,自圓其說又自相矛盾的造句練習;鑽牛角尖的字斟句酌;相同模式的起承轉合偶爾出格,發展一點甚不相干後繼無力的番外。整體而言乏善可陳,到了後期,更是歹戲拖棚了無新意。不過對於這個年紀或城市生態來說好似如此這般也沒什麼錯處──浮浮沈沈,換了誰到這裡,也仍舊浮浮沈沈──一顆再拼命的齒輪也轉不動龐大又缺乏潤滑的輪軸。有限的生命裡,究竟還會與這個地方多少牽拖呢?

  人間不易;煙火雖美,難以下嚥呵。假期剛回來又想出走了。

2017年9月10日

逆行



Canon EOS 5D Mark II,EF24-105mm f/4L IS USM。
直升機上的大洋路,The Great Ocean Road/ Victoria/ Australia。

  回了。
  用力地,刷去旅行中交通工具和人們頻繁交錯、摩肩擦踵,一種動物性質的、沈澱又發酵了的黏膩氣味。大大裸睡一覺醒來,累積太久的疲憊仍然如影隨形。

2017年8月11日

茶器與其詩意的棲居


老師要求用詞精確,故而不能使用「茶道具」這個名詞(因為不想追究所謂茶道),又無法滿足於「茶具」(覺得具的說法過於生硬句點),便在深夜時想到了這個──覺得好笑──完了完了,教授一定會用白眼殺死我。
是的,改題目什麼的。在修業三年休學二年以後的最後修業學年。

人生很搖擺,詩意很氾濫。

其實重點還將過程,結果如何就是天知道了。上天已經足夠厚待我,盡人事之後就請祂裁決了吧。
總之,在論文開始以前,我要飛去涼爽的地方度個假,替過熱的腦袋降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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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邊滯留許久的第一批鶯歌陶瓷手工精緻量產作品終於想好要初出茅廬啦。即便還有上個工作尚未結完的案子在跑,仍要快快丟出訊息,否則心就更老了。也更愧對自己了。

【檐|YAN】白瓷對杯組預訂單
茶道具、酒器設計 / 
Tea-sets, Wine-ware Design


2017年7月30日

胡同


好了,就這樣了。只是想在今天寫些什麼以司紀念,很無謂也無妨。

該留的留了,該銷燬的銷燬,該說沒說的若是壞話,忍住了當下便也是言盡了。我已經足夠誠實,並且因為誠實也足夠銳利迫人,該鳥盡弓藏了。
年紀越長就越要學會知道什麼是當斷則斷,別拖泥帶水太多。 太多就不乾淨了,我一向反感自己狼狽的。
別總是期待別人能夠以妳的方式活著,不管輕鬆或是辛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步調也未必需要對妳負責。當然我也想再次對妳說,別多管閒事了。有些局進了就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脫身,即便妳知道不該待在此處也會因為各種人情事故拖著互相耽誤。時機很重要,有時候拒絕也很重要。

若尚有一些承諾繼續完成的未結案,也必然是我自願並且確實有所企圖的。至於那些交互的、雜碎的人事、關係和庶務,且容代謝吧。
我慢走,拜託誰都別送。誤入歧路太久,總該迷途知返了。

2017年7月13日

夏殤




布朗族山上的小寺廟,勐海縣,西雙版納,中國雲南。 
像一種靜止了凝固了的時空。

  又是連續幾個生理與環境的小不順:早報到的月經(大概會錯過新月時間)、機車夜半發不動斷了一條隱蔽的電線、職務結案和交接缺乏應有的耐心、拖延工時卻最想做的設計、沒有主題靈感的瑜珈課、差點加入下班時間連環追撞的小交通事件,等等等等。剛在埔里過了週末之後上來,覺得這個城市浮躁、奔波、擠壓,也一如既往地客套與薄情。不擔心不事生產,卻總是無能於生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道不同不相謀的人事看得比較多,便也覺得沒有必要心直口快了。有些當下忍住沒有說出口的,再翻出來,也就是擾亂自己的氣罷了──於事無補,標的人物還未必領會妳的誠實出於善意。實在厭煩這些,到了一種覺得說什麼都是多說的程度。每個人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我又何必為誰多造一個呢。資源分配這件事嘛,誰做多做少,有時候就是甘願不甘願的問題:有些人妳喜歡,覺得有了他們世界更美好於是多付出什麼都很開心;有些人則讓妳斤斤計較,不斷需要質問自己這麼做了究竟值不值,好似出自他們的所有歉意和謝意都蒼白到無所依據。說穿了還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道不同不相為謀,重新說一次。

2017年6月30日

長亭


野柳地質公園,新北市萬里區。
研討會過去了的上班日,翹了凝聚「共識」的老鼠會議,僅剩的一點時間,約著去找「不東方」,這天的主題是海。神助的好運氣,租了輛性能優良的小車台北到基隆、基隆往金山淡水,北海岸的非假日一水兒天高海闊白雲綠植,空空曠曠。

  前些日子身體有恙,幾個併發的健康事件幾乎影響了高強度的日常生活,覺得似乎死了一次。然後重生,以一種初生的柔軟心態重新檢視,很高興老早該斷的正職將在一個月後結束,想給自己放個不大長的假,去離開這個太穩定的環境。
  自從就職三個月後表達了去意,剩下的時間真的就是撐,太消磨意志。或許其他部位有活水可以流動,我所在的位置卻老是覆蓋一層表面的善意,為了工作的順利進行不特別鞭策也不會真正表達批評。低感、替代性強,即便有一點點的設計意圖想要實現,報酬不對等。我需要更豐富的生活面貌,或至少一些惡意,哪怕它的本質是想要革新的善良。

  舒老爺今晚的飛機,倫敦的弟弟明天動身搬往曼城,北京的夥伴明天小聚之後又將各奔東西,這段日子許多人畢業結婚或者懷孕。是個變動的夏天啊,送往迎來,此起彼落。
  在冷氣房裡聽涼如冷泉的佛讚。以一種消極的姿態,哀悼即將離我而去的更多的青春。
  惟願掛心的人們,諸事順心、健康平安。

2017年6月18日

滲水的季節




給新人的禮物。臺灣大學行政大樓一樓往二樓,被遺忘的超美麗角落。
那天天空不藍,不過天氣不錯。
(仍舊使用我偏好的色溫6000K真是非常任性。Canon 5D II。Ps小調。)

  好吧必須說,從參加那天的婚禮開始,一切就很不對勁。很難判斷究竟是那麼多人的場合使我心亂,還就是思慮過剩加之暑氣蒸騰,燥感。
  梅雨遲來了,在過了國曆五月以後。好似聽誰說今年農曆閏六月,不曉得是否與遲來的季節有所關聯。
  連日氤雨,地滑人浮躁,非得上下班流入車水馬龍的時候特別明顯。畢竟是南城北城往返地奔走,立夏之後,「城市的氣」特別混雜,牛鬼蛇神漫向八荒九垓,一夜魚龍舞。某天上班的時候機車手煞在白線上打了滑,幸而速度不快,小小摔了車,幾個小關節擦破了丁點皮。卻是真真驚嚇到了,延續至今仍未稍減。每當再次穿起雨衣帶上安全帽踏入雨中,都感到風蕭蕭兮易水寒,彷若凝視滔滔江水的彼岸,猶豫著渡不渡河。

2017年6月2日

在山泉水清


舊牆上的老水龍頭。
易武鄉茶馬古道邊。
西雙版納,中國。


最近嚴重地感覺乾枯,像離雨季很遠的河床。老覺得書讀太少,日子太毛躁,沒有那種曲高和寡的餘裕來唬人,甚至提不起書寫的興趣。詩詞歌賦忘得差不多,偽文人作真俗人。
朋友說,沒有才學,至少還有點氣質可以裝一下嘛。反正職場上有形象就夠了,誰管妳表裡如一。
話是不太中聽,卻無比切題。人總是會為自己尋求各式各樣的藉口,反正不需要嘛也就不必多加充實。
學年末,離自由是不遠了,既然發現知識貧乏,就慢慢撿起來練練吧。畢竟我對自由的定義,缺少不了文本累積。不能空口說白話啊,我之所以能講,必定源自我所做的功課為人所不能。(說的更難聽一點──滿大街不學無術的人,憑什麼有人選擇對妳買單呢。)

生活好像也就是這樣:有好有壞,灑脫有之、鬱結有之,激越與平淡共存。深深淺淺,不清透也稱不上混濁。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何處是妳的山,何處方為上游,請務必時時刻刻耳提面命自己,不得背離。

2017年5月18日

此去如此多年


茶廠主人的小童,勐海往章朗路上,西雙版納,中國。

  水清則無魚,妳知道的。
  今天去了新一代的展前大調校,同樣的世貿一館,與許多年前不太相同的身份。怎麼說呢,畢竟也去了如此多年。也不是長進不長進的問題,只是心態不同了,便覺得很多事情即便看不順眼也無所謂,偶爾興致來了心力跟得上就多做一些,反正我如何想是我的,別人亦無需在乎。反正兒孫自有兒孫福,惡人亦有惡人磨(這話好像不是這接的)。

  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容易自圓其說了,老害得我出世不是入世也不是,兩難。成長不免伴隨勢利,心意也不再是任意妄為地分發出去了。給不起啊,那些無法收下或者看不懂的人就算了吧,畢竟我成本有限(都沒時間好好睡覺了),這個世界有沒有那麼丁點心意仍會不斷不斷得波折搖滾下去。「我究竟何必」這種話不必問,問了傷感情。不過就是熱情的配比不均,所以各種不爽利。
  或許到底不夠冷情世故,尚且餘下一些太想給予的,便給吧。收不收得到不是重點,寄丟了件表錯了情也就罷了(我們都很善於使自己不尷尬),反正人生是這麼長的一條河啊(完全沒有想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2017年5月7日

曖昧難解的拼貼

命題無能。黔驢技窮不解釋。去年十月的高美館攝影收藏展。fuji X-tra400。

  不大聯絡的舊情人某天丟了個訊息問說好嗎?彼時我在海峽對岸,好不容易連上歐洲的VPN位址成功翻了牆,正在處理信箱裡堆積成山的信件,十分木然。於是回曰老樣子,日子不就是這樣嗎,禍福相倚,乏善可陳。便再無話。
  過後幾天想起這回事,反省這些走遠的日子,除了人變得非常之差嘴巴又賤又油以外,也無其他可取了。生存嘛,政治工作講白了就是公關,笑笑的眼睛帶點情意的唇角,有點婊子純情戲子義氣的味道。都成為習慣了,實的虛的真的還演的有時候自己都很難辨別──是也沒必要辨別啊,這世界不就天地一家親嗎,不管高潮或是低谷,總體而言大體制裡萬物和樂,小小的螺絲只要最低限度地保持一個鬆緊恰當的態度,沒人在意妳何有追求。越軟和的就越冷情,越悲憫便也越樂天,我總是相信人性本善的,偶爾的脆弱或是負面都不過就是時間長河裡的小小一顆石頭,避不開顛簸也照樣會流過,不需要痴痴惦記。(嘖,每次這種洪荒的對照思辯都讓我覺得自己萬分反社會。)
  噢對,我還說了:哪天就出家了也說不定。

2017年5月1日

2017 遲到了

粉筆字跡在爐上,有點可愛。鄭四隆茶莊炒青處向晚。
易武鄉,勐臘縣,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中國大陸。
Canon EOS 5D II,久久沒帶出場的工作用大相機,雲南十日可謂形影不離。


  回來頗有一點現代社會適應不良,心還飄著,茶地裡毒蚊子叮的小包包也還紅腫著。卻也好像無縫接軌地按部就班了,目送一班趕不上的國道客運,我想著。這個城市啊,多少人沉沉浮浮。
  與勞動節無關的勞工,一樣的日常:星期一早七點的瑜珈晨練,難為不上班還來跟課的好學生;同樣的軌跡城南城北,瑣事依舊;同樣幾首聽爛的歌裡寂寞、激昂,或感同身受。我想我大概草根性很重,在哪裡都可以活得好好的,不管作為或者不作為。

  16還15年呢,雲南身在熱帶雨林卻下了雪,茶芽瑟瑟縮縮愛發不發。2017啊暖冬、寒春,什麼都晚,生長週期和慾望一樣各種異常。頭春鮮葉物稀為貴地賣了好高價錢,雨水不足,二春遲遲未發,晚春都要入夏了。五月呵五月。
  馬上就要立夏了吶,這週五。


剛從茶地回來的鮮葉。二土家的茶葉初製所,班章老寨,勐海縣,西雙版納。

2017年4月9日

春困



今年埔里房間窗前的梅子結得不甚好,遮天蔽日的茂密葉間稀稀落落的
老梅盆栽,埔里黃宅後院,久遠的春節,PAN 400 B/W,八德福馨沖掃


  水逆前的春天。春睏春困,各種睡不飽,情事囹圄。
  天氣不定內分泌理直氣壯混亂,賀爾蒙失調什麼的。(聽聞遠方誰又訂婚誰又結婚誰試著婚,適婚年齡是吧,這些離我真遙遠。)想談戀愛,然而鮮肉有點太多有點太膩,深覺事務多重歲月實沉。
  大歎曰:人生阿。

  學著喝普洱,練習左手執壺,開始懂得那種沉澱後來的甘甜,是有點顛簸的靜寂。老靈魂這個詞,著實被濫用了──誰不是在他們的年紀花著他們的時間,做著他們投入的事情呢──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請妳,持續抱持自我批判、對人生有方向、對生活有感覺。知道自己為了什麼庸庸碌碌,隨時為生命重要的事項排序,按部就班。
  日暮時分,海洋廣場奔跑的其中一個孩子,T-shirt上寫著:「Never Grow Up」。

2017年4月7日

臺北人



還會陪我一陣子的桌面,陽光下懶腰的天香不大嬌豔有點逗趣
貳月埔里,X-tra400,八德福馨

  覺得有點嫌棄,關於等待。穿行擁擠人潮,覺得群眾流動遲緩。單身久了就會覺得那些結伴而行的人,走得格外慢。
  步伐快的時候反而等閒,動態冥想的概念:經過的都是雲煙,專心想著哪幅畫面一束陽光塵埃盡落,哪年舊事有位故友湮逝無痕,哪首歌的某一句詞十分感傷,或者動人。(哪個帥哥睜著他深情的眼睛一把低沈的嗓子說著冷幽默的廣告標語:「世界越快,心則慢。」)永遠都在進行微不足道的拉扯,或許因為思鄉。
  即便所有人都以為我活得如同這個城市包容而廣闊,終究是個薄情也空洞的蜉蝣。棲身於臺北薄薄的水面,沉不得、飛不得。異鄉人。
  踩著無人理解的舞步,書寫密密麻麻的天啟,在環狀的鐵欄杆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快的或刻意慢的,行走以外或其本身。因為存有空,有所缺憾,才得圓滿罷。


2017年4月1日

那棵印度紫檀

  送別了叁月,今天很忙。

  小空檔,捧一杯熱開水,到庭院裡散步。楊桃、石榴、桂花樹。有一棵紫檀,旁枝雜亂漫生,零星的綠葉在風裡顫著。高聳、張揚,非常做自己。
  我仰望它的轉折,在陰翳灰白的臺北天空中,像劃破宣紙的乾枯飛白,毫不掩飾。一棵樹能自得如此,無比羨慕,有點嫉妒。
  (我誠實於我的平凡,卻老讓人說很裝。)

  身體疲倦到意識飄離的時候,特別感覺脆弱。風吹了氣虛,天冷了心寒。緊湊而逐利的日子,得一點浮生、一些呼嘯而過的夢自耳邊經過,萬分奢侈。

2017年3月29日

早春的天,尚有一點寒



丁酉年春節天候不穩,茶花仍是開得茂盛,大抵埔里群山環繞地靈人傑,空污尚不影響農作
黃宅後院,第三年的落地單瓣小茶花,PAN 400 B/W,八德福馨沖掃


  難得不是被鬧鐘喚醒。晨起情慾漲潮什麼的。
  每個女人都是自己的河啊,流速或者急或者緩,哪個河段下了暴雨,哪裡正在乾旱,月亮盈虧或者日夜交換,讀了什麼想起誰,穿哪件衣服覺得自己好美心情不錯。

  情慾不是性慾噢,更難搞一點。不是誰都可以也不是做什麼能簡單消解。
  就是很軟很柔地不時搔搔妳,深夜或是矇矇亮的天色裡,像露水沾覆樹梢的葉,偶爾聚為水珠,不堪承重才真正落下。大部分時候就只是存在而已。隱晦且形而上地,標誌著寂寞。

  嘖。



2017年3月27日

斷層




Fuji x-tra400,八德福馨沖掃
小弟與雕像,去年十月上旬的高雄市立美術館大廳


  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是為解釋學。

  臺北又晴又雨,溼了又乾,冷了又熱,春天後母。道路像印著燈影的坦蕩長河,我的皮膚則像正在蛻皮的崎嶇的蛇。月經又不合時宜地來了,雖然正值女體來潮最符合自然生態的新月時間、雖然不如何痛也並不是太打擾。
  但我的高強度機械生活啊,一點點變數都會搧動一切,像陣列中小小一片傾倒的骨牌、太平洋彼岸輕輕顫動翅膀的蝴蝶。究竟是對未來恐懼又或對機會過度汲汲營營?里程太遠、思慮太巨、隨身行李太沉。日子已經太重,而我竟還想增添它的厚度。
  日記翻得很慢,書讀太少,字句貧薄。像一個全職演員,哭的笑的都是別人。
  「貪多勿得噢。」一邊抓取還一邊告誡自己,將將矛盾。

2017年3月20日

美其名曰沉潛



丁酉年春節,Fuji x-tra400,八德福馨沖掃
右護龍半戶外空間,埔里黃宅


  實為一種怠惰。
  莫以為青春不逝,怎禁得起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呢。
  小感慨。最近許多同學訂婚;也才得知年長的朋友與伴侶相處了十七年如今尚且不打算結婚。雖然知道世事因緣生滅,仍舊覺得不可思議。多情與濫情並不等同、專情與花心也並不相左,喜歡往哪裡去卻身在哪裡都是權衡下的選擇,或老早命中註定。
  人各有志罷了。

  穿了黑色絨面棉旗袍的那天早晨,夢見阿公淚流醒了,天還暗著。他在夢裡什麼也沒說,安靜地看著,也笑著。我知道是夢阿,也醒過來了,還是很難止住那樣滂沱的悲傷。──先不說多久沒哭,就是想念誰這種事情,都變得很虛幻。──冷靜之後覺得負疚:究竟把自己過成什麼樣子以致於您要這個樣子提醒我,的麻木。

  是春分了,萬物復甦,重生或新生。
  步調和離開之後的方向什麼的,是該好好想想了。


2017年3月4日

好矛盾



Fuji x-tra400,八德福馨沖掃
去年十月上旬,屏東三地門,藝術家的風刮地


  沒辦法,強迫症。直覺式的靜物成像,垂直水平。

  要說流於庸俗可能也不是,大約就是意圖跳脫框架也在同時畫地自限。耽於安逸又膩於平凡,不市場又不夠自鳴得意,無比難搞。
  在A地大言不慚說我真正的生活不在這裡啊;其實在B地對A地的決定搖擺不定;以為C才是目的地;並且無論身處何處都還回望著D地。真正留給自己的,夾在此地與彼地的移動中,微小的裂隙。像版圖也像頭骨,大塊與大塊中間──夾在海溝與交界處的,更靠近真正的內容(在這個比喻中,應指向「人生」──但關於人生這個空泛的概念或偽命題什麼的暫且不作討論)。

2017年2月20日

倒了春寒只好感冒












另一捲 fuji X-tra 400。掃出來頗見憂鬱的藍。(八德福馨)
收假上臺北的最後一個埔里早晨。黃宅後院。


  丁酉春月,冷得很晚,嚴格說起來沒能搆得上寒的程度。
  今年梅花開得稀疏,大抵氣候使然:有的枝椏生了新葉甚至吊著小菓子,有的含著花苞卻老了。

2017年2月14日

誰在誰的局裡


這星期才沖出來的底片。前面十來張去年秋月,最後幾張年假剛收的倒春寒,都是埔里。
fuji x-tra400 135,Micro-Nikkor 55mm,八德福馨沖掃。


  鄉村生活和都市生活的差異,約莫在於前者貴族後者奴隸,不在其擁有報酬的多寡,那些都是虛妄的數字遊戲。閑心是最高的情操;奔波如螻蟻低等低等。
  語無倫次。

  工作狂的字面解釋,以工作為興趣。大概還有半年這個樣子吧。媽媽語重心長說,人生有其他責任哦。
  意有所指。

  真正的生活非得與現實保持至少旁觀的距離,且要暫時防止他人壓線違規。換言之,非我相關者皆善良平等。
  可喜可賀。

  我是貓非鶴因為可馴服,不是因為春節增長的毛皮與肥油。我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社會價值不在屬性而是對應身份。我在誰的局裡,又即將走向另一個誰的。
   誰也不是。

2017年1月30日

此去二十七八年華



Agfa CT100,正片彩負自沖,八德福馨底掃。
是的古早那捲鶯歌,工廠外幾步遠的民宅,大家幸福。


  「任他良辰好景千種風情,不如醉沉沉了睡」──什麼的。決定偷懶兩年不換標題,二十七八全包了。是也七七八八年紀,說不說都那麼回事──不青澀也不成氣候,乏善可陳。


2017年1月4日

過新月是生日近了歲月遠了



Fuji X-tra400,尼泊爾,下Pon Hill的路途。去年捌月(怎麼就去年了呢)。
無憂的年歲離我甚遠。

  滿到沒有生活,連寫經都是奢侈。
  恩主公說哼教妳問我感情如何,不如直接出家呢。下得不能再下的下下籤。
  手機的提醒事項記著破碎的文字,整理太難,糟點太多,斷垣殘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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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出家,一種頂髮修行的概念。」
  -已經完全不知道在什麼境界了。最近不罣懷的修為愈來愈好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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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看見誰,在哪裡透漏自己,過著那種文藝到近乎荒誕的生活,我都感到嫉妒。」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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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大了,就越要知道含蓄。不能再像個孩子那樣毫不掩飾了。」
  -所以旗袍是個好選擇噢。只露該露的,要欲遮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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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慈悲就愈堅強,也愈柔軟。飽滿的稻穗總是垂腰的。」
  -脊椎是最美的拋物線,呼吸是張弛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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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貼近的尚且稱不上愛且同樣忙得除了自己沒有空間,而企圖靠近我的又老是讓我糟蹋。」
  -說得好像很有餘裕似的。我也沒幾歲好嗎。被一起吃飯的親人唸終身大事是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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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什麼人生。」
  -嗯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人生。嘖。